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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衣

裴寂垂眸静静看着她。

夕照寸寸成灰,只留了这一角溶溶的红光,因而什么都加重了颜色,照人眉眼愈浓,如金线绣成一般,嵌在珠帘残光里,做了幅浓墨重彩的画。

他忽然道:“都退下。”

一众宫人面面相觑,到底还是识趣地退了下去。

阿妩脸还红着,怔怔道:“皇叔,你……”

殿门缓缓合拢,满廊珠光宝气都被隔绝在外,殿中骤然陷入黑暗。

他伸出手,像中秋夜阿妩对他做的那般,捧住了那张雪白小脸。尔后,落下一个极轻的吻。

总归,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。她记得也好,忘了也罢,只要还在他身边一日,他便忍不住去占有——怀璧又怎么算得上罪过,她不入他怀,才真的会叫他铸成大错。

阿妩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,从他晦暗的眸光里读出另一种意味。

——他不是在吻她,而是在给她打上自己的烙印。

下一刻,漆案上一应器物被一扫而空,笔墨掉落一地,纸张飞散,将殿中整肃气象打破。

阿妩只觉身子一轻,便被他抱上了漆案,刚要轻呼出声,腰间一只大掌探来,几下扯去了她衣带,微凉的唇印上来,封住了她未能出口的话语。

西窗残照入室,在地上投出两道影子,渐渐缠作一道。

九月初四,太阳极好。

押送贺允中的囚车驶过长庆门时,忽然起了阵风,吹落红墙外一树海棠,纷纷扬扬,还飘了几瓣在贺允中斑白的头发上。

他欲伸手去拂,又因双手困在镣铐中,不得动弹,只能苦笑一声,自嘲道:“老夫这一生脂车策骥,前呼后拥,不想今日东市朝衣,还要簪花过市,倒平白让人耻笑了去。“

姜去芜一身绯袍,行在囚车旁,淡讽道:“东市朝衣?大人是什么样的品行,如今天下谁人不知?还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做什么——再者,您做造的冤孽已然不胜枚举,人要耻笑,又岂在这一桩?您若早怕人笑,也不会沦落到今日了。”

贺允中费力地去捻一瓣粘在发尾的海棠,闻言发出一声哑笑。

他转头看向姜去芜,青年人戴着乌纱襥头,绯袍玉带,日下光转,满身春风得意,正是好年华。

忽而出声问道:“姜少卿,今日宦况,可还高兴么?”

姜去芜侧首看他一眼,瞥见那张老谋深算的脸时,又转了回去,侧颜清而谨,只不搭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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